第76页（第1页）

罗靖是常州人，多年从军，也没了守岁的习惯，但入乡随俗，也包了无数的饺子，只等一到子时，街上爆竹撒欢儿地响起来，就把饺子下锅。这事都是碧烟在做。虽然多添了几个下人，罗靖早早就放他们回家去过节，偌大的宅子里，又只剩下他们四人。碧烟早早就烧了水，侧着耳朵直听外面街上的动静。罗靖也买了些爆竹，拉了碧泉和沈墨白去院子里放。沈墨白还真的没有见过爆竹。山里人家，很少拿钱去买这个，他进了守备府，也还没遇上过年，看着新鲜。罗靖拉着他的手点了一个，砰地一声炸到半空，吓得他往后一退，正退进罗靖怀里。罗靖抱了他哈哈大笑，一面指挥碧泉把一挂长鞭挂到门口去点。这条街道上大半是官员的宅第，家家都是灯火通明，也不知是哪一家先响，接着四面鞭炮齐鸣，此起彼伏，热闹非凡。罗靖用披风裹了沈墨白，也走到大门口来看。碧泉用一根竹竿把爆竹挑起来，刚要用香去点，罗靖忽然抬手止住他道：&ldo;听！&rdo;碧泉一怔，侧耳听去，四面都是鞭炮炸响，并没听到什么，不觉疑惑道：&ldo;爷，怎么？&rdo;罗靖沉声道：&ldo;再听！似乎出事了！&rdo;碧泉仔细倾听，终于在四面的爆竹声中听出人喊马嘶之声，其实离得并不远，只是爆竹的动静太大，全盖住了。罗靖将披风脱下来披在沈墨白身上，道：&ldo;你们回屋里去，我去看看。&rdo;除夕之时城卫两营也要布防的，而且越是这个时候，越是要防贼防火，罗靖也是申时才回家，准备寅时就去营里的。沈墨白乖乖退回院子里，忽然瞥见墙头上跳下一个黑影，他方自一惊，那黑影已经到了眼前，一手捂住他嘴：&ldo;沈先生，切莫高声！&rdo;罗靖听到动静，已经返身回来，那黑影放开沈墨白，一手拉下面上黑巾，道：&ldo;罗兄，是我。&rdo;窗中透出的灯光照在他脸上，额头有鲜血还在涔涔流下，染得面上一片鲜红，居然是左穆。罗靖一眼看清，也不由怔了一下，沉声道：&ldo;方才外面的动静是你？&rdo;左穆用手抹一把脸上的血，点了点头。罗靖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，道：&ldo;碧泉去点上爆竹，墨白，带左兄回你屋里去，不要让烟儿看见。&rdo;碧泉会意。转回门口，将爆竹点上，罗靖倚了大门看着。才响了几声，那边已经有几人闹哄哄地追过来，一见罗靖，为首的躬身行了个礼道：&ldo;罗将军。&rdo;罗靖扫他一眼，道：&ldo;你是哪家的？这个时候不在守岁，怎么在街上？&rdo;新年是不禁夜的，但大年夜的，还确实没有人出来乱逛，要拜年也是等到天亮之后。那人道：&ldo;小人是刑部王尚书府上，因府里进了贼，护院虽伤了他，却没拿住，这才追了出来。&rdo;罗靖眉头一皱：&ldo;好大胆的贼，居然敢偷到尚书府去！巡夜的人都是做什么的？碧泉，立刻去城卫营调一队人来搜查！不知尚书府少了什么不曾？&rdo;那人看起来也是府里的管家之类，干咳了一声道：&ldo;这倒不曾。护院们发现得早，贼倒不曾得手。这‐‐大年夜的，也不好惊动城卫营的兄弟们，小人自带人去追，将军好意，待小人回禀尚书大人，改日来谢。&rdo;罗靖冷眼看着一群人沿着街道走远，才示意碧泉收了竹竿关好大门。沈墨白已经打了水为左穆洗净了伤口，只见一条伤口自额头横下，血肉翻卷，显是被箭矢擦伤，虽然看着骇人，却不算什么重伤，只是伤在脸面，难免破相。罗靖这里金创药是常备的，取来给他敷上，道：&ldo;究竟是怎么回事？左兄不是跟大帅回青州了么，怎么会惹上刑部尚书府？&rdo;左穆长叹一声，没有立刻回答。沈墨白看着他，低声道：&ldo;左将军该不是‐‐&rdo;左穆抬头对他苦笑一下：&ldo;不错，我是去见素琴了。&rdo;罗靖眉头一皱：&ldo;她在尚书府？&rdo;左穆咬牙道：&ldo;她舅舅要巴结王尚书，逼她嫁了去做妾。&rdo;罗靖默然。左穆黯然道：&ldo;王尚书年纪已经四十，小妾娶了三房，正室又厉害，素琴她……我实在忍不住，就悄悄进去，想看看她……&rdo;街道上的鞭炮声还是一浪高过一浪，到处都是欢天喜地的声音，唯有这一间斗室之中，几人面面相觑。还是碧烟毫不知情的欢喜声音从外面传来，打破了这一室静寂：&ldo;爷，新年了，吃饺子了！&rdo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