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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什么?爷他他怎么能坐得住?”李默为难道:“怕是连躺着都费力,您要他就这么干坐着么?”

张逢春心里思量着种种法子,想要替他催产,怕他身子受不住药力和那加倍的痛楚,要是不催产,恐怕拖下去也是要耗尽他的心力。左也不是右也不是,再听得李默这么犹豫不决,终于也耐不住一甩袖子,气道:“听你的还是听我的?难道我会害了王爷么?!”

李默被他一声训斥,知道自己着实是乱了方寸,忙依言在床靠背上加垫了两床被子,抱着胤禛靠坐着,又在他腰后塞了个枕头。胤禛早已痛得迷糊,虽然被这些动作弄得痛极,也只是闷哼几声,模糊地说了一声“痛”。

胤禛身上疼得坐不住,李默才刚一松手,他的身子便忍不住要往一边倒。张逢春眼明手快地扶住了,在药箱里拿了一盒药膏在他鼻下一凑,胤禛才缓缓转醒。

“孩子”

“王爷,孩子还没出生,”张逢春挥手示意李默在他身后扶着,一边道:“您可是觉得心口憋闷,胸中抑郁?”

胤禛听着他的问话,句句都似在耳边,却又好像一时弄不清楚话里的意思,睁着眼睛过了许久才点点头:“是闷得很。”

“那您只能先坐着,否则对您和孩子都不好,”张逢春心下暗自叹了口气,见他这样意志坚忍的人都疼得迷蹬,也觉得不忍,安慰道:“王爷您放宽心,一会儿一定要吃些东西下去。等孩子的位置往下来一些,就可以催产。”

胤禛还没来得及说话,却听得外面一阵拍门的声音,一人朗声道:“王爷,属下已将人犯带到!”

张逢春一脸莫名其妙,不知道怎么忽然间就冒出了一个人犯,李默虽一门心思都扑在胤禛的身体状况上,倒还记得他吩咐带回来的那个人。生怕隐瞒不报要误了胤禛的大事,只好在身后推了推胤禛,轻声道:“主子,您让带回来的那人已经带到了,您”

胤禛被他推了一下,似乎回过神来,一手按到肚子上,只觉得不再像刚刚那样硬邦邦地绷成一片,脑中这才清醒了一些,张口道:“要见,带他、唔带他进来。”

李默一愣,不知胤禛是疼糊涂了还是别有用意,只暗自打算着若是那人知道了胤禛身怀有孕的秘密,自己也不怕在身上多背一条人命,一横心便扬声吩咐把人带进来。

两个胤禛心腹的侍卫押了人进来,见胤禛躺在床上气息微弱,不由大惊失色。胤禛却已经恢复了往日理智冷淡的神情,朝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那人道:“你是谁的人?”

“四爷饶命,小的是五里村村口张家的,刚刚不是有意冲撞四爷的。”

胤禛见他低眉顺目诚惶诚恐地磕头,却只是伸手在腹上按了按,暗暗吸了口气,冷道:“是么?你方才,叫我什么?”

“王爷钦差大人”

“放肆!叫雍亲王,你是个什么龌龊东西,也配叫‘四爷’?”底下两个都是胤禛得力的心腹,听了胤禛一语道破,已经明白过来,压着那人狠狠踹了一脚,怒道:“说!是谁派你们来捣乱的?”

胤禛点点头,若不是京城里出来的家养奴才,绝没有哪个会以皇子辈序排行来称呼他。若只是山野村夫,恐怕根本不知他是雍亲王,而只知道他是王爷钦差。

这人在河堤之上就行迹鬼祟,更是语带煽动,他一时起疑让人带回来,果真就露了真容。李默心下也是又惊又佩,见他伸手抓紧了被褥,知道他身上痛楚又起,忙扶稳了他。

胤禛虽还想知道这人背后的主谋是谁,却不愿叫外人看到自己这般模样,强自支起身朝那两个侍卫吩咐道:“把人带下去仔细审问,定要问得水落石出问清楚,还有没有、嗯呃有没有同伙”

他一说完,那两个侍卫自然飞快地领命出去办事。张逢春心里暗叹了声皇家子弟真是作孽,一手忙按到他心口来回揉搓:“王爷,请您尽量歇着,养一养精神吧”

胤禛脑子里还能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,眼前却像是晕晕乎乎地看到了一些混乱的场景,一忽儿是十三坐在他膝上拨算盘珠子,一忽儿又是他和十三在扬州赈灾。恍恍惚惚地闭上眼,却又看到自己走进了一间暖烘烘的屋子,德妃坐在塌上,笑吟吟地看着年幼的胤祯——他的十四弟,见他进来请安却只是头也没回地抬了抬手。

额娘,我也是你的儿子呵难道你怀着我的时候,不是辛辛苦苦数着日子过了十个月的么?为什么,竟就这么偏心

腹中一阵紧过一阵的痛让他皱紧了眉,捂着肚子想要翻翻身,却没能成功。他不是不能忍痛的人,即使身为天皇贵胄,受伤受累也是极少叫唤的,然而腹中怎么就能这么痛,像是有无数双手在生拉硬拽,要把他弄得四分五裂才甘心。

“王爷他”

“像是发烧了,怕是在堤上发汗吹风地受了寒,”

“那、这,这可怎么好?”

刻意压低的对话声忽近忽远,胤禛模模糊糊地觉得他们讨论的像是自己,可是他觉得身上挺冷的,额上也是一片凉冰冰的,怎么会发烧了呢?

两人大概是听到了他的响动,走得更远了一些,声音也渐渐地不可闻,胤禛伸手压在腰上,腹中孩子猛然的一个动作让他蓦然惊醒过来。

额上的确凉冰冰的,但那是一条凉凉的帕子。张了张口,却什么都说不出来,只觉得喉间像是着了火,干得快要冒出烟来。

幸好李默听到了动静,立刻上前把他扶了起来:“爷,先喝点水”

“户部”

胤禛喝了点水,开口的第一句话,却是这两个字,李默知道他放心不下,也知道钱款的事一天不解决,都是一个随时可能引起骚乱的大麻烦。因此不敢隐瞒,只摇头道:“还没有消息。”

胤禛沉默了片刻,看不出在想什么,张逢春无奈地上前一步,伸手在他腹上推了推,眉头几乎要打成结,胤禛回过神,朝他看了一眼,闭上眼强忍下腹中骤起的痛。隔了一会儿才缓缓吐了口气:“再派人去探,一有消息立刻来回。”

李默一咬牙,点头应道:“四爷是,奴才记住了,记住了。”

胤禛听得他应下,正要松口气,却听到外头一阵乱七八糟的脚步,不由心里一紧,抬手指了指门口,示意李默去看看出了什么事。

他在那里喘得话都说不出来,李默不敢离开,为难地看了看张逢春,后者会意地扶住胤禛和他换了手,李默这才快步走出门去查探。

“乱糟糟地做什么?出什么事了?”

“回总管的话,外头有人要闯进来,”两个近身侍卫一面调动人手,一面回话道:“奴才们问话,他只说是京中特使,却不通姓名,也无印信,奴才们不敢擅自做主通报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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