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 沐风栉雨之壹拾壹 项目烂尾（第1页）

十大碗饭店的夫妇两人，拉着书记程耀旗说情，央求恩人要下饭店。刘东升头摇得如拨浪鼓，只道是肚子里都馋出虫儿来咧。程耀旗诸葛似地转转头，说你们听我讲来，咱村子在工业园跟城区中么间儿，不几年，这城、村、园会连起来，要是在这嗨儿（这里）建一个上档次的十大碗饭店，你们说说，凭咱这手艺，敢等着（等将来）会不会顾客盈门咹？

三人听了小有激动。谈来谈去最终商定，刘老板买下村里六亩集体用地，跟饭店原来的六间房所在，合一块儿，建一个两层大饭店。刘东升占股七成，两夫妇负责经营，占股两成，给孩子看病的钱一笔勾销。各美其美，低价卖地换得一成股份的大书记心里最美。

馋虫当道，刘东升隔日着人拆房开工。

有了陶卫国的许诺，天利公司三班倒赶工期。而这会儿，陶卫国正在借米下锅。市领导协调，实力雄厚的中建公司垫资施工，建设银行为亚细亚公司贷款。起起伏伏，随着资金注入，亚细亚工地上人欢机鸣再度喧嚣。市民们几天不打此过路，再见时楼群就会高出一截，柳都最高的地标性建筑，呼之欲出。

家电商场只有六层，刘东升率先交工，在陶卫国的帮助下，资金快到账。而另外两座建筑的建设费用远预算，建行两千五百万贷款之后，不再提供新贷。随着垫资越来越多，中建也不再投入。于是，建筑公司催要施工款，建行要还贷。亚细亚要中建继续垫资施工，申请建行继续放款。双边会多边会，会会神仙会。

十二层写字楼已封顶，三十层酒店宾馆只起完主体框架。河南郑州亚细亚商场被讨债的时候，柳城亚细亚工地上，也挂出了民工讨要血汗钱的横幅。高高的塔吊先是停摆，不久被拆掉。大门一关，工地成了老鼠野猫们的自由世界。

省政府对柳都市新一轮城市总体规划批复。以卫运河为界，河东设立柳都市经济开区。老城区有京沪铁路和京杭大运河穿过，岳勇谋划，铁路西以大运河为中心，成立商务港。古时运河里商船穿梭，岸上市场繁荣，柳都是名闻全国的十大商埠之一。岳勇期冀运河商务港依托古运河余蕴，再现昔日商贸繁华。

全市上下瞩目经济开区蓝图，“亚细亚”烂尾并没有引起多大波澜。中建和那家县建筑公司在找寻亚细亚总经理的时候，陶卫国正跟连襟易滨，在新开业的十大碗饭店参加刘东升的宴席。媳妇生了个胖小子，今日里“十二晌”。

一楼大厅坐了几十桌村民，秦翠花抱着娃眉开眼笑地向大家道谢。孩子穿着沈老太给做的红花袄，脚蹬虎头鞋。有热情的女人抱过孩子夸道一番：“一对牡丹一对莲，养的孩子中状元。一对石榴一对瓜，孩子活到八十八。”大老板不收礼，请客全村人。

“今年过节不收礼，收礼就收脑白金。”刘东升哼着电视里的广告语，亲自跑堂，为领导端来正宗十大碗：黄焖鸡、米粉肉、高丽肉、粉蒸排骨、蒸鸡、蒸鱼、虎皮蛋、陈汤炖吊子（肥肠炖豆腐）。八道菜热气腾腾，香气袭鼻。传说十大碗源于婚丧嫁娶。日子再不好过，柳城人家有这四件事也要倾尽所有，为亲朋奉上最好的吃食。上百年积淀下来，名闻方圆百里。店主祖上在运河码头开店，五十年代时并入国营。近几年民营饭店雨后春笋，国有老店效益下滑。回老家村子里开店，却是正宗好手艺，时不时，有城里食客慕名而来。

陶卫国没想到，铁佛村吃到了正宗十大碗。得空，对黑小子开讲，这十大碗啊，不重油、色、味及相之美，也不失味道的丰满浓厚。还有这上菜顺序，体现了咱们对饮食规律的把握及礼仪感。如甜饭和汆丸子，要择时而上，滚蛋丸子一来，不用主人多言，客人就知晓时辰不早了。许是吃人嘴短，许是对刘东升的看法改变，易滨终于开口跟他有所交谈。

程耀旗跟程家庚，单间里陪着陶卫国和易滨。打小对程耀旗有成见，又不善言谈，酒亦无量，席间程家庚沉沉闷闷。电话响起，借故告辞。

席散客走，醉醺醺的程耀旗拉着刘东升的手，说你今天请了两位贵宾耶，这陶卫国跟易滨，是“一碗淘尽柳城”中两个家族的人物，牛叉儿得很哩。

刘永旺扶着东倒西歪的程耀旗下楼，不一会儿，两人一前一后，又抓着楼梯扶手返了回来。对着刘东升，程耀旗晃动身子，指着刘永旺拉着醉意的长声：“你说，你是他叔。”刘永旺说你是大书记，你来。

程耀旗指指单间窗外，说东升你看看外边有、有个人，你得下去见面，你，仁、义、孝。

刘东升奇怪地走到窗前下望，看着一个方向盯了半晌，转身，黑沉着脸把程耀旗跟刘永旺推出门外，啪嗒一声反锁了门。任门外怎么叫，门内再也不见动静。

店门外台阶上，坐着一个年近六十的妇女，正是来自村东六里地凉水井村的刘东升的娘。五黄黄翘着金钱尾，一圈圈地绕着老太太转悠。四阿黄见不到主人，空场上狂叫着来回奔跑。

一下午，刘东升没有走出屋子。

村里人有说刘东升心硬，有说老太太活该如此，兴她当年无情，就许黑子今日里无义。

陶卫国办理停薪留职，带着三百万资金南下创业了。

易滨在老爸的逼迫和斡旋下，当上了市建公司总经理。

刘东升组织人马，筹备第二次南方淘金之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