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章 富贵险中求十二（第1页）
晚上是市区一个负责招商引资的副区长请吃饭，区总答应出席了，张加帅特意提出带着小朱参加，这个区的机关事务管理局下属有两个加油站，是划拨性质的三产，目前是个人承包状态，虽然环境和服务各种落后，可由于位置绝佳，销量水平并不低。但如果是央化供销经营，妥妥的万吨站水平。希望通过与区政府的紧密联系，可以让小朱跟进一下，不论是租赁还是资产收购，都是极为优质的项目。区总点头同意，张加帅微信通知小朱，小朱十分激动。
区总晚上还约了麻将，说是去九号，打完麻将就睡九号了。张加帅也正想去洗个澡做个足疗。老婆晚上还是在岳母家，露露那里大姨妈来了，更是沾不得边儿。张加帅这种惬意生活，从来都是没说没管。如果是以前，恐怕这时候又联系妹子约会了，现在，却老老实实地跟老婆报备：“老婆，晚上陪领导通宵麻将。”得到老婆的回复之后，又欠欠地跟露露了条微信：“晚上我加班通宵！”露露好奇：“老总还这么拼？”张加帅回复：“四人围坐修长城。”露露了一个恼火的表情：“你这业余生活还真是丰富啊，昨天张罗洗澡做按摩，今天又是打麻将，一到晚上就精力旺盛，会不会变身啊？”张加帅个脸红的表情：“工作生活两不误，打麻将也是工作内容之一。”露露回了一个字：“呸！”张加帅心想，这是何苦来哉，自己贱贱地，低估了大姨妈的八百种情绪。
晚上一顿酒正常挥，回到车上顺路送小朱，张加帅微醺，小朱有些兴奋，勉强克制着自己想要说话的冲动，一会儿喘一口粗气。张加帅看在眼里，觉得好笑，区总也没逗小朱。如果是张加帅到这种想说话的状态，区总一定会旁敲侧击，勾引张加帅高谈阔论，许多奇思妙想，都是在这种状态下由区总激出来的，他不喝酒，完全能记住张加帅的话，张加帅第二天也能记个梗概，但远不如当时想得透彻，说得明白。
小朱终于憋住没说话，讪讪地下车道别走了，意犹未尽。区总和张加帅对视一眼，哈哈大笑，张加帅说道：“憋得那是相当难受啊！小朱回去估计跟他家嫂子得大战三百回合，才能消化这点儿憋屈！”逗得区总直捂肚子。
来到九号，先陪区总来到包房，上了牌桌进入状态，张加帅才悄身退出，来到浴区，坐在藤椅上抽支烟，给老易回了个电话，佯装有些酒意地说道：“老哥哥，打扰了，我这刚忙完，想起给您回电话！”老易明显喜出望外：“不打扰，不打扰，老弟辛苦啦！别怪老哥哥磨叨，确实这毕成都快上吊了，老哥我也豁出老脸，求你给费心盯一盯吧！”这些话张加帅听进耳朵里，真是不太对味儿，装着醉意喘粗气，说道：“老哥，咱不是外人，我该办的事情，没打马虎眼，办的够不够痛快？当然，您二位也是说到做到，咱合作得很愉快！怎么今天反倒抱怨上了？”
老易想辩解，张加帅直接打断：“老哥，他这笔款项支付的慢了，不是我卡着，是各个流程各项审批都没人上心啊，小朱除外，他第一时间就找我商量，可这个脸面，我有必要再舍去吗？付款肯定是付款的，早几天晚几天的事儿，总让我红口白牙去打招呼，我也不是不要脸面的人啊！我就再是公司副总，手底下人从我这里连半毛钱都看不着，谁好好捧我啊？我不张嘴，还显不出来，怎么我张加帅张嘴了，就全是特事特办？我嘴上插鸡毛了？我说话是鸡毛信啊？”张加帅的话已经很明显了，不给下边人好处，我说情都没劲。
老易官场三十年，眼睫毛都是空心的，连忙说道：“大意了，加帅老弟，是我们大意了。你早说啊，这种事儿你指点一下，我立刻吩咐毕成去办啊！需要准备些什么，或者是办几张购物卡？”张加帅忍住笑意，还是一副酒后吐真言的德性：“老哥，您我啥也不能说，于公而言，您是领导，于私，咱有交情，您是老哥。但毕老板是生意人啊，这点儿小事想不明白？怎么滴？拿豆包不当干粮呢？现在啥也别说了，让他等着吧，晚几天就晚几天，因为这个花钱，我还磨嘴皮子，没有必要。”
“别啊老弟，你就全当是给老哥脸了吧，老哥哥马上退休了，这码事儿办完我就踏实养老了！这毕成一天八个电话烦我，我都快犯心脏病了。”老易估计也是装着低姿态，心里指不定骂娘呢。
“老哥，这么说吧，税率是多少我看见了，这事儿是不是办的漂亮？两好儿并一好儿，公司领导们也都皆大欢喜，可我图个啥了？事后跟我见过面儿？还是请我吃过饭？咱也没啥要求，一顿饭都没吃过毕老板的吧？老哥满意，毕老板满意，领导满意，咱无欲无求啊！还有就是手底下兄弟们，一个个没白天没黑夜的跑前跑后，我都听说了，就是个吃喝，连盒烟都没见到，我介绍的项目，老板就这水平？打我脸不？”张加帅满嘴牢骚，意思是你们拿了二百，我都给领导了，自己没看到一毛钱，手下兄弟也是沸反盈天的，责怪毕成办事太吝啬，揣着明白装糊涂呢。
“加帅，不提了，大意了，你就说怎么办吧，我让毕成连夜准备，明天早上保证准时跟你报到去！”老易听得牙碜了，硬着头皮，满嘴不住地答应着。
张加帅假装大着舌头说道：“我给你个饭店的地址，让毕成去饭店前台办张卡吧，多少看他心气儿吧，有空一起坐坐。我现在就给你位置啊，说完就忘了个屁的了！”说着就点开微信，找到了露露饭店的位置分享给老易，又把手机放在耳边，继续说道：“另外老哥，让他准备五个最新款的苹果手机，交给小朱，到时候我嘱咐小朱都给谁。就这样吧！”说着喘口粗气说道：“老哥，这也就是你，换一换人，我让他海枯石烂，天荒地老！算了，我喝多了，说啥别往心里去，早点休息吧。”说完直接挂断电话。演技到位戏也足，尤其是直接挂断这一下，恰到好处地表现出醉酒强撑的状态，张加帅给自己打九十分以上。
忙乎完这个事儿，张加帅把自己扔进温热烫的池水中，憋气一分钟，感受那种全神贯注应对水压的感觉，忘我且克制，无法抗拒的自然属性，提醒自己是个人不是鱼，活着就只能呼吸，谁也不是例外。这种感觉真好，张加帅把这当作自我反省的一种方式，每当自己做了鄙视自己的事情，他都要这样提醒自己。
其实，哪怕自己拿出钱来给小朱等下属收买人心，他也不会吝啬，只是想借着毕成这事儿，给小朱打个样儿。如果小朱成熟到自己争取了利益，张加帅不会搞这种既要西瓜又捡芝麻的事儿，可小朱错以为毕成是张加帅的朋友，尽心尽力去办了，毕成捡现成的，还装傻充愣，这让张加帅必须出手惩戒他了。
洗完澡又做个足疗，张加帅浑身软绵绵的，可酒意全无，晃荡进打牌的包房喝茶，大老李招呼他：“你小子露个脸儿就跑没影儿了，莫不是九号上了新菜单了？”张加帅有气无力地说着：“可不嘛领导！说是李总都给试了一遍了，活儿好的留下了，李总不满意的，都给轰走了，嘿，咱俩还能论上亲戚了呢！算一担挑儿？我叫你姐夫？”
一句话逗得众人哄堂大笑，老李骂道：“卧槽！你小子嘴损逗闷子呢！我还成你姐夫了？你是妹夫啊还是小舅子啊？”张加帅哈哈大笑，适可而止，再往下说没完没了的，那就真的没德行了。区总没搭茬儿，肯定是牌运不佳，张加帅也没讨厌，坐在茶桌前喝茶，没往牌桌上凑。李总的小秘书，给众人伺候着茶水和牌局儿，张加帅自得清闲。想起来答应了小秘书一件北面的冲锋衣呢，近期可能该到了，特意提了一嘴，小秘书欢天喜地的表达着谢意。张加帅上来时已经在前台给自己开好了单间，但还不敢直接去睡，领导没说让动弹，就是支着眼皮杵着，也要坚持等着。
牌局直到快两点，众人才不约而同地张罗散场，区总先输后赢，反败为胜，独树一帜，血洗了三家，张加帅的小挎包堪堪塞下，满满登登的全是现金。也没人张罗夜宵了，打着哈欠各自离开，有住在九号的，有直接离开的，谁也没多嘴问谁。
张加帅叫好的单间让给了区总，自己则睡在打麻将的这间烟雾缭绕的套间，打开窗户，深秋的夜风带着清冽的寒意，却一时驱散不尽房间里的烟味儿。张加帅很少在卧室抽烟，就算是在酒店的单间，也是在卫生间里打开排风扇抽烟。不抽根烟睡不着，可闻着烟味儿却更睡不着。折腾到快三点，张加帅才关上窗户睡觉，直到第二天一睁眼，已经快九点了。看了看手机，除了邮件和信息，并没有电话，索性把手机扔到一边儿继续眯瞪，直到区总打来电话，他才起床，快冲澡，开车载着区总去单位。
来到办公室没一会儿，接近午饭时间，小朱拎着一个手提袋溜了进来，神神秘秘地，做贼一样小声说道：“领导，毕成来单位，让我出去，在他车上给了我这个手提袋，里面是五个手机跟一个信封，说信封是单独给我的，手机听您安排，我也没推辞，拿着就走，多一句话没说。”他想往张加帅耳边凑，张加帅直接躲开了，指着办公桌前的椅子，让他坐对面说。挺大个老爷们儿家，还趴耳朵边上说话，想想就腻歪。
张加帅接过手提袋，拿出信封，大概一万元的厚度，连同一部手机递给小朱，说道：“单独给你的，你就留下，没事儿。手机给你一个，你别用，给嫂子，攘外必先安内，以后喝酒的时候多，一定稳定后方，照顾好嫂子的情绪。”小朱连忙收下，没有客气。张加帅继续说道：“这几部手机先放在我这儿，等你升任经理以后，看谁是得力助手，或者是过年，留着奖金用。比如海岸项目的小孙，如果确实效力，适当奖励，到时候咱们再商量，酌情考虑。”小朱感激地点点头，张加帅一天半天的工夫，就给自己闹了两万块钱福利，从来没有过的好事儿啊，嘴里由衷地说道：“感谢领导栽培！”
张加帅连忙摆手：“朱哥，你应得的。只此一次，我帮你出手攒攒家底儿，下回再有项目，自己摆平。当经理就要有当经理的经济基础和全盘考虑，你不给兄弟们谋福利，谁会给你好好干？你不给领导创造价值，提拔你又有啥用？放手去干，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及时通气，尺度，分寸，火候，这都得实际操作，慢慢磨练！”王明任经理时，几次引荐老板，张加帅从来都是敬而远之，绝不与王明勾结，更不会伸手。他更心知肚明，王明一人吃肉，绝不给手底下兄弟留一口汤喝，顶多小朱他们跟着吃吃喝喝，从王明手里混些报销餐补之类的小猫腻。这次亲手提拔的小朱，奔着心腹的方向培养，用好了就不必自己再出头露面，可以坐享其成了。小朱也挺上道儿，没有私心杂念。
小朱离开办公室没一会儿，露露来了微信，说有一个满脸伤痕的猥琐男人，五十多岁，个头儿不高，到店里提张加帅的名字办卡，非要充值二十万元，露露也只能同意，卡办好后却放在了前台，留的信息是张加帅的名字和电话。张加帅故作深沉，只回了一个好字，并未多说。与此同时，打开电脑，登上oa系统，在付款流程上输入同意，并点击下一步，转至区总。午饭前找到区总，提醒他登录oa系统审批。下午两点一上班，财务部门看到系统上的付款提醒，四点不到，款项就转到了毕成卡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