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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耿大学士所言甚是……”不等耿大学士松完整口气,岳煜似笑非笑地看着耿良申接着说,“升沈澜清为一等侍卫,正三品可能胜任?”“……”耿良申噤言。岳煜看向沈澜清:“行了,起来吧,耿大学士心疼你呢。”“……”沈澜清无语,“臣叩谢圣恩。”“诸卿无需再言……”岳煜将手炉从右手递到左手,指节轻叩了下御案,“升沈澜清为一等侍卫,点为钦差,领三什虎卉骑护送赏赐前往云王府、靖王府,三日后出发。”“吾皇圣明。”诸臣齐声赞诺。岳煜掀了下单边唇角,看向群臣中的岳渊:“岳渊。”“臣弟在。”“你八年未回云王府了吧?”“是。”“云王病重,三日后你便与沈澜清一道启程吧!”“臣弟叩谢圣恩。”诸臣欲言,被岳煜一个冷眼憋回了话头,岳煜又道:“八年未归,定有许多物事需要料理,朕准你假,现在便回府吧。”岳渊谢了恩,退出了御书房,方才噤言的诸臣终于发出了忧心忡忡的反对之声:“请陛下三思,世子乃云王嫡长子,此等时间放他回去岂不是让云王更加少了掣肘?”“董御史所言甚是,请陛下三思,留云王世子于京中,总能让云王心中有份忌惮。”“请陛下三思……”“请陛下三思……”“……”请岳煜三思之声不绝,殷鸿、耿良申依旧老神在在,沈铄亦从容依然。岳煜问沈铄:“沈卿,令郎乃此次钦差,你为何不劝朕留岳渊在京中为质以保令郎安全?”“回陛下,国事为先,臣不敢因私废公,况且若世子于云王心中真那么重要的话,云王定不会将其送入京中,八年来不过问上一句。”沈铄心中无比庆幸,那云王世子可是欠着澜哥儿不大不小一个人情呢,此次一同回北益州,定能成为澜哥儿一助力,留他在京中作甚?不受宠的一个嫡子而已,若云王没有这份决断力,他如何敢露不臣之心?“随朕去御花园走走。”群臣退了,岳煜起身,内侍忙不迭地帮其披上了貂裘斗篷。岳煜捧着手炉在前,沈澜清与廉若飞等几个御前侍卫在后,一路行至御花园东北角,岳煜望着成片绽放的红梅,“沈卿,随朕到梅林里走走。”“臣遵命。”廉若飞及其他侍卫留在了梅林之外,沈澜清随着岳煜入了梅林深处,点着散落红梅的积雪上,留下两行浅浅的鞋印,须臾便被雪花抹去了痕迹。“沈卿。”岳煜停住脚步,转身,看着沈澜清,“你可知朕为何点你为钦差?”“臣驽钝。”沈澜清垂眼,盯着岳煜的袍子下沿儿,“请陛下明示。”“哼。”岳煜轻哼,往前踏了一步,两人间只余尺余长的距离,“驽钝?”“臣……”熟悉的龙诞香充斥于鼻间,沈澜清不自觉地深吸了一口气,“定尽全力探查云王府与靖王府实情。”“嗯。”雪花落在沈澜清发间,岳煜莫名觉得那抹乌黑中点上银白无端有些刺眼。“若云王与靖王真有不臣之心,臣定尽全力多探些敌情。”沈澜清垂着眼,正暗自腹诽君主,到底识不识得“知足”二字,下颌便被暖暖的食指托了个正着。沈澜清身子兀然一僵,眸中情绪翻涌,旋即恢复正常,顺着力道,抬头,淡然地望向面无表情的帝王:“陛下?”“嗯。”岳煜并未收直接回手,反而顺势用指背蹭了下沈澜清的脸颊,“习武之人,怎么如此怕冷?”“……”这是您非礼了臣,还嫌臣脸凉么?“臣天生体温偏凉。”“唔。”岳煜捉住沈澜清的腕子,将手炉放到沈澜清手里,“朕累了,帮朕拿着。”“……”相处时间日久,愈发觉得,原来吾君是个喜欢口是心非之人,“是。”“回吧。”岳煜拢了拢斗篷,开始往回走,将至梅林边缘,岳煜看着对着手哈气的几个侍卫,淡淡地道,“沈卿,无论如何,活着回来。”“臣遵命。”“如果可以,回来的时候将岳渊带回来。”“定不负圣命。”君臣二人离开后,梅林中闪出一道倩影,眉目清秀,举止端庄,发髻上插着金凤步摇,红色大氅披在身上,显得格外俏丽。“小姐,刚才是皇上和沈大人……”宫女装扮那人的声音在那倩影转冷的目光下消失,那倩影握紧了藏在护手中的手,淡淡地道,“以后不准叫本宫小姐,还有,今日你什么都没看见,我们也没到这梅林中来,将那些花枝找个不显眼的地方埋了,回宫吧。”千里之行【上】千叮咛,万嘱咐,却仍觉得不够。沈铄皱眉看着沈澜清,不容拒绝的吩咐:“带上沈随。”“父亲……”沈澜清想要拒绝,终是败在了沈铄那蕴满担忧的目光里,“是。”“到了北益州,北荆州,要格外当心……”“是。”“岳渊虽然可信,却不可尽信,毕竟他是云王嫡长子,谁也不摸准他们父子之间到底是怎样一种关系……”“是。”“这件金丝软甲到时贴身穿着,归来之前切不可离身。”“是。”“不求功,不求业,为父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回来。”“父亲尽管放心,儿子定不会有任何意外。”沈澜清温言安慰,言语笃定。定安五年,二月初五。沈澜清、岳渊与此次将同行的三个虎卉骑什长一同陛辞。岳煜的目光始终落在沈澜清身上,昨夜那梦做得莫名,实在不太吉利。然而,想到沈澜清的身手,又觉得自己的担心委实有些可笑。说了几句套话,额外赐过践行酒,便让人跪了安,前往元清宫正殿上朝。皇城外,浩浩荡荡,百来号人护着五辆马车缓缓前行。三十披着轻甲的虎卉骑,一白一紫两个华服公子哥,其余的俱是长随小厮。暗地里虽跟着六个影侍,但明面上沈澜清的随从只有沈随沈义两个,沈澜清目光扫过个别文弱的长随,心中虽不喜,却也没急着动声色。京城靠北,北益州、北荆州在大岳极南,长江北岸。靖王府设在庐江郡,云王府设在巴郡。车队出了京城,沈澜清与岳渊商议:“世子,咱们先去巴郡还是先去庐江郡?”岳渊骑在马上依旧不忘摇扇子扮风流:“自然是庐江郡近些。”看来这岳渊是真心不想回云王府啊!沈澜清莞尔:“那咱们走水路还是走陆路?”“乘风破浪岂不快哉?而且……”桃花眼瞬间飞扬,岳渊两眼放光,“咱们在北扬州下船,还能顺带看看扬州美人!”“……”看这意思是想走海路?沈澜清似笑非笑的看着岳渊,揶揄,“世子,这数九寒冬的,您真认为乘风破浪畅快?”“九思,为了美人,一切都是值得的!”“……”既然决定走海路,权衡了一下,沈澜清便指挥着车队调了头,改往东边走,打算从辽西郡入海。京师至辽西郡,近六百里。幸亏车队里的马俱是良驹,紧赶慢赶,至天擦黑的时候一行人总算抵达辽西郡驿站。驿站不大,半旧不新,只有一个驿丞。驿丞胡六,四十有余,稀稀疏疏两撇胡子,眼角一颗黄豆粒大的黑痣。听见门前动静,胡六在里边尖声嚷嚷:“今日这驿站已经被广陵郡的陈公子包了。”门外,沈澜清弯起了嘴角:“我怎么不知道这驿站何时改做客栈了。”虽说朝廷不禁止驿丞将空闲房间租给来往行人商贾赚外快,但那也是有前提的。驿站驿站,最先要保证官员的需求。胡六一听,暗道不妙,忙不迭趿拉着鞋往外跑,见了门外的阵仗,嘴里顿时跟嚼了好几根黄连似的:“下官胡六给几位大人请安。”骑马骑了一天,大腿里子被磨得火辣辣的,岳渊没好气地冷斥:“哪儿那么些废话,还不带爷去上房!”胡六心说,乖乖,这位爷漂亮的跟大姑娘似的,脾气怎么这么大,得罪不得得罪不得!转念又一想,这位爷不好得罪,里面那陈公子也不是好惹的啊!何况他已经收了陈公子一百两银子了……银子……银子……好生为难啊!胡六眼神飘来飘去,飘到沈澜清脸上时,心中一喜,忙不迭皱巴着脸,苦兮兮地跟沈澜清说:“这位大人,下官也不知道您们要过来投宿,便将驿站包给过路的商贾了,您看……”沈澜清挑眉,笑如春风:“胡驿丞,你是想让我们去住客栈?”胡六小鸡啄米似的点头。沈澜清轻笑:“呵!那么是不是客栈你找,伙食费住宿费用你出?”“呃……”胡六看了一眼这密密麻麻的百十号人,百多匹马,头皮发麻,他也得出的起呦!“九思,你跟他废话作甚?”岳渊巴拉开胡六,当先进了驿站,“爷不管你把驿站租给了谁,赶紧请走!”“博文,你又暴躁了。”沈澜清状若无奈的摇摇头,跟着进了客栈。“……”岳渊抑郁的翻了个白眼,“九思,你能不能别跟爷摆那副老妈子德行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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