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23从未见过的世界（第1页）
虽说是采购物资，但西露达早在搬家的时候就已经把几乎所有的生活用具准备好了，所以两人步行前往与钟表店相邻的南十字街，劳务市场就在那里。
在路过报亭的时候，丝黛拉从修伊那拿钱买了几份从未订过的报纸。
打开第一份‘帝国之花’，上面是些上流社会的花边新闻，宴会、珠宝、绯闻以及女装潮流。她扫到女装时眼角抽搐了一下，便放到一边。
第二份报纸要正经一些，头版头条是一位公爵在抗议：他希望过来传教的光明教廷牧师们减少圣堂接济穷人的餐点供给，否则将诞生一批不去工作的懒汉，影响贵族们的税收。
这是根深蒂固的帝国思想，在这个国家的贵族中烙印着这么一个‘政治正确’：社会中永远有一部分人会成为穷人，如果接济他们，那么他们就会一直繁衍小穷人，于是就永远都无法消灭贫困了。在这种观念下，失业的人会努力保持自己的体面，让自己看起来像是时运不济暂时落难，这样更容易找到雇主，连乞丐都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干净，至于永远脏兮兮的那些是奴隶。
“丝黛拉是什么想法？”一直在少女身旁的修伊瞟了一眼报纸的内容问道。
“我。。。。不知道，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妥。”
“这样啊。”修伊又掏出了笔记本，他平日里的大部分时间似乎都在记录些什么。
丝黛拉把报纸折叠起来，放在一旁，气氛有些尴尬，好在没过多久，劳务市场就到了。
采购可以随意，但仆人不行。
在戴高乐帝国，就算工薪阶层家庭也绝大多数都雇佣仆人，否则生活质量将会极差。尤其是这样的冬天，一般人家里没有储水箱和水龙头，必须提前备好第二天的用水，早上洗脸时还要先敲碎脸盆上的冰层，煤和木柴依旧是主流的取暖方式。购买砂糖只会是一根根三四磅重的糖棒，需要自己想办法碾碎；蜡烛也只能买到灯芯和成磅的石蜡，再由仆人或者主妇制作成型；洗衣服在这是一种专业技术活，每种染料都有差距，需要在漂洗时加入不同的药品，否则瞬间脱色，如果一件衣服上有不同颜色的花边和缎带，那就只能拆开洗了再缝上去。
所以精灵西露达有很多人类制作的衣服都只穿一两次，哪怕她唯一的活人侍女会洗衣服她也拒绝再穿。
修伊的生活极其简单可以不用仆人，但丝黛拉不同，她还是个小女孩，如果每件小事都自己做的话，那么一天也不要想学习了。
修伊抬头道：“前面就是劳务市场，我们去找登记所的中介获取名册。”
丝黛拉顺着他目光看去，劳务市场外有着一群落魄的人，绝望浮现在他们脸上，疲惫的双腿支撑着幽灵般的躯体，游荡在附近的道路，一旦看见有人向劳务市场的办公室走去，他们就会蜂拥过去询问，只为了为自己争取到一份工作。在以前，她从来没想过印莱特还有这样的地方，在以后，她会见到更多的触目惊心。
或许是两人上流阶级的装束让人望而却步，这群以码头装卸工、搬砖工等粗活为目标的人们并未围拢过来。
但劳务登记所内部也有些小小的混乱，当丝黛拉跟着修伊来到这里时，一位大约二十岁左右、脸上带着泪痕的女士正哀求负责登记的中介员工。
“先生，看在撒罗大神的份上，求您把我的名字写上去吧！”
“这不符合规定，您知道的，林奇女士。”中介所工作人员有些不耐烦地强调，“您的上一位雇主并未给您出具介绍信，本社是一家有着诚实信誉的中介所，我们不能把一位风评存疑的女仆介绍给新的雇主。”
丝黛拉疑惑地小声问：“这里生了什么？为什么那位先生不肯登记她的名字。”
“每一位仆人离职时，主人都会为他们写一封介绍信，作为找到下位东家的依靠，否则新的主人无从得知他们是否有偷窃癖、是否勤劳。”修伊眼力极佳，漫不经心地解释，“她的衣着曾经体面，但袖口有一些磨损，想必之前服务的家庭十分富有，所以能为仆人提供更好的服装。这样的家庭很少苛待仆人，她没有得到介绍信，应该是被赶出来了，要么偷窃了财物，要么与男主人生了不正当的关系，我猜测为后者。”
事实证明，修伊是对的，那位女士涨红了脸，似乎鼓起全身勇气，吞吞吐吐地说：“我租住的地方快要到期了……孩子……我的孩子不能睡在大街上……”
“当您在没经受住诱惑，做下背德行为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了，莉莉丝当初也不过只是偷吃了世界树上的一颗苹果。”工作人员还是存了几份善意，最终告诫她，“您最好趁现在有体力和精神找一个纺织工厂，至于那个不幸的孩子……您可以去育婴堂或者大圣堂碰碰运气。”
女仆可以吃住在主人家，而且工作较为轻松，纺织女工则只能一天十几个小时呆在工厂，只比奴隶强一些，但这是唯一可以容忍她道德污点的工作。
“育婴堂是什么？”丝黛拉低声问。
“收容婴儿的福利机构，名额有限，很难申请下来。那位工作人员的建议是对的，在印莱特单身母亲无法抚养一个孩子。”修伊没有告诉丝黛拉，这些被收容的孩子很大一部分成了奴隶，还有一部分成了炼金素材或者魔药材料。
“大圣堂会收留孩子吗？”
“不会，她身上没有一点凡气息，她的孩子一定也是平庸之辈，圣堂不会需要这种孩子。”
丝黛拉没想到修伊评论圣堂时的语气如此冷淡，明明他也是名圣职人员。
“她看起来不像是勾引男主人的小。。。。三。”丝黛拉顿了顿，在她眼里那个女士很贤惠，很柔弱，但也有种坚强的气息，和自己想象中的母亲有些像。
“小三？不，对很多权贵来讲，女仆只是家具。”修伊冷笑一声，“她的错误是在被侵犯后没有选择堕胎，可能是因为信仰撒罗吧？我刚有听到。”
光明教廷代表的撒罗神祇，其教义将堕胎和自裁视为重罪。
“……如果这样下去她会怎样？”
“抛弃孩子进工厂、或者为了孩子从事更加堕落的行业、再或者，绝望而死。”
“修伊先生，我可以雇佣她么？”
“你叫我什么？”
“修伊老师，我可以雇佣她么？”
“按你的内心行事。”
心情不佳的丝黛拉垂着眼眸，向着那位伤心欲绝的女士走去。
倒是修伊的心情似乎变好了一些，他在笔记本上添加了一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