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4页（第1页）

他和其他叽叽喳喳的妖怪们全都不一样，很沉默，不吃荤，走路很慢，沉静的脸上，永远是一种少年老成不起波澜的模样，让人看着就生气。因此我经常刁难他，颐指气使地命令他，让他帮我采桑麻、休憩屋顶、去山下偷扣子偷纺车，做一切白天里我所不能做的事情。他始终一言不发，默默承受。于是，茅屋的屋顶修好了，不会再漏雨了；屋子里堆满了我所需要的丝线；他甚至还在屋前的空地上种了很多花，三月的春风吹过后，紫色的花就开放了。我虽然闻不到花的香气，但是看着那样娇艳的颜色，还是觉得很高兴。我问他：&ldo;你就一个人吗？你的族人呢？&rdo;他摇了摇头。我再问：&ldo;你是从哪里来的？为什么会跑到婆罗山上来呢？&rdo;他还是摇头。我又问：&ldo;你之前的伤是怎么回事？&rdo;眼看他又要摇头，我一生气，抓住他的脸用力往两边掰：&ldo;什么都不说是吧？告诉你，我问，你就得回答，否则我就把你赶出去！再也不收留你了！&rdo;他抬眼，定定地看着我，那清透的目光，仿佛一直一直射进我的魂魄深处来。我微微一悸，他终于开口，声音低低的，带着些许沙哑，但却很好听：&ldo;你不会。&rdo;&ldo;什、什什么？&rdo;他慢吞吞道：&ldo;你要我帮你纺纱，所以，不会赶我走。&rdo;我顿时无语……难怪人类常说，所有生物里狐狸最讨厌，即使是一只沉默寡言的狐狸，也有让人气死的本领。为了遮掩我的狼狈，我恼羞成怒地冲他吼：&ldo;你知道自己是我的奴仆就好，快给我去干活！这些、那些还有那边的，全部今天给我纺出来！！！&rdo;他依言走到纺车前开始纺纱，吱呀吱呀的声音回旋在静悄悄的屋子里，窗棂半开，我仰起头凝望着窗外的夜空，那凄迷的月色，像纱一样穿透我的身体，落在地上，照不出我的影子。我忽然觉得有点悲伤。因为，明天……明天又是初一。每月初一，是天一圣观开坛论道的日子，每每那个时候，山顶上都会人声鼎沸，好生热闹。热闹的让我难过。&ldo;喂，&rdo;我开口叫他，&ldo;你说，明天……会下雨吗？&rdo;他抬头看了看天，目光带着疑问朝我掠过来。我则垂下头，将头埋在手臂间，声音像沉在水里的纸张，浮上水面时就变了形：&ldo;如果下雨就好了……&rdo;如果下雨……就好了。但是，外面星空璀璨，天高无云，想可见，明日又会是一个艳阳天。真是……难过呢……三虽然鬼魂其实是不需要睡觉的，但是，为了积蓄念力编织长袍，我每日还是像个活人一样按时休息。当我休息时，就会进入一种昏昏沉沉的漂浮状态，那种感觉和做梦非常相像。而那一晚，我就离奇地做了梦。我看见一双妖异的红眼，和尖尖的獠牙，漫天火光里，有人在飞快奔跑，似乎在寻找什么，但是我知道，他永远永远都找不到。就在那时，我感觉有人在推我，睁眼一看，是离曦。对于休息被打搅我很愤怒，于是就瞪他，没好气地说：&ldo;干吗？&rdo;他的头朝某个方向一偏，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，看见半开着的窗沿上，滴落下串串水珠--下雨了！我嗖的一下飞到窗边，探头往外看，不是错觉，也不是幻觉，外面真的在下雨--淅淅沥沥的小雨，阴沉沉的天空，云层重重叠叠，将我所最畏惧的阳光遮挡。我颤抖地伸出手指，雨珠穿透指尖一滑而过，往下坠落，我仿佛能够感受到那种冰凉，顿时激动地无以复加，扭身一把抓住离曦的肩膀道：&ldo;下雨了下雨了！真的下雨了呢！&rdo;他看着我，依旧没什么表情。但是，这个时候我已经不在乎他的反应了，整个人都沉浸在巨大的雀跃中，欢喜道：&ldo;太好了，这样我就可以上山了！还可以进入观内……&rdo;他终于吃了一惊，&ldo;你要去天一观？&rdo;&ldo;是啊！今天是初一，他们会设坛讲道，所有的道长都会参加的！啊，肯定很壮观……&rdo;他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我，久久，说了两个字：&ldo;会死。&rdo;我冲他吐舌头：&ldo;才不会！谁说一只鬼就不能听他们布道了？我这就去！&rdo;说到做到，我立刻从窗口飞了出去，疾飘上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