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0页（第1页）
云清霜脸卜一阵白一阵青，风嬷嬷见她神色不对，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，忙合上嘴。月晨夕丝毫未觉，领首道：&ldo;你说的也有道理。&rdo;云清霜咬了咬唇，低下头。风嬷嬷目光柔和地握了握她的手，云清霜报以感激的微笑。隆冬的子夜，街头巷尾已是空无一人。皇宫内也是静谧无声，只隐约似有丝竹声，不知是谁拨动了琴弦。有两条黑影轻盈的越过宫墙，一前一后，往深处摸去。此二人身材窈窕，蒙面黑巾下露出的一双美目，明亮若皓月当空，正是云清霜和月晨夕。云清霜虽几度出人皇宫，仍无法记清所有的方位，也不知道亡国的一国之君会被安置在何处。只听说云静庭被以礼相待，除了限制自由，其余吃穿用度都是以上宾款待。一队巡夜的禁卫军经过，云清霜和月晨夕掩到假山后，待他们过去后，才重新现出身形。月晨夕刚要说话，一名离队的禁卫军身影碎不及防地撞人眼帘，云清霜唯恐他会大叫招来旁人，先一步点了他的哑穴。他手中提着一串锁匙，大概是发现掉了东西又重新折回来，却意外撞上了云、月二人。月晨夕手按上他的琵琶骨，&ldo;我有话问你，你若敢大叫，我便挑了你的琵琶骨，让你生不如死。&rdo;那人忙不迭地点头。云清霜拍开他的穴道，&ldo;说，北辰国朝渊帝被关在何处？&rdo;那人犹豫着不敢开口。月晨夕冷笑，神色渐渐僵硬，&ldo;还想不想活命了？&rdo;她缓缓举起手。那人吓得面无人色，&ldo;我说，我说。他就住在居安官。&rdo;&ldo;居安宫往哪里走？&rdo;那人眼珠子一转，月晨夕已知其意，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药丸，&ldo;你要是胆敢骗我，我让你全身溃烂而亡。&rdo;&ldo;不敢，不敢。两位女侠朝北走，一直走到尽头就是居安宫了。&rdo;月晨夕点了他的穴道，随手将他往假山后一推，&ldo;等回来再给你解药。&rdo;两人放轻了脚步一路往北走，云清霜忽道：&ldo;姨母，那是什么毒药？月晨夕只是笑，&ldo;我讴他的，补气养血的药丸而已，便宜他了。&rdo;云清霜唇角微扬，忍俊不禁。往北走到尽头，果然见到一座宫殿，稍嫌偏僻了些，不过对于云静庭而言，挣反而是一件好事。云清霜抬头扫了一眼，&ldo;姨母，是这里没错。&rdo;月晨夕迫不及待，快步往里走。云清霜往四处仔细探视一番，才跟着进去。月晨夕步子极快，云清霜步人前殿时，她已经没了影。再往前就是偏殿，云清霜拐过一个弯，忽然停住了脚步。云静庭和月晨夕一个站在窗前，一个立于门口，四目胶着，痴痴凝望对方。有那么一瞬间，云清霜屏住了呼吸，生怕会惊扰到他们。不知不觉，月晨夕早已满面泪痕。云静庭神情恍惚，低声呢喃：&ldo;我是在做梦吗？&rdo;&ldo;你不是在做梦，我是晨夕，我来看你了。&rdo;&ldo;晨夕。&rdo;从他唇齿间逸出的低唤如此的轻柔，让人温暖了心怀。月晨夕眼中有泪意一点一点地渗出，云静庭却深深一笑，&ldo;晨夕。&rdo;云清霜轻手轻脚地退出大殿。此时一轮明月当空高悬，清辉四射，群星璀，闪动耀眼光芒，那样美丽的夜晚应当属于他们。对尉迟骏的想念从来没有如此强烈过。经历过离别，还有娘亲和姨母的遭遇。让她更深地认识到，两情相悦，长相厮守，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。姨母历尽万难才得以与云静庭再见上一面，师父却只能与娘亲的魂魄相依，她，能收获尉迟骏的真情，并最终修成正果，是何等的幸运。不知过了多久，月晨夕缓步走出，她双目有些红肿，哑声道：&ldo;霜儿，你爹让你进去。&rdo;云清霜颇有些意外，&ldo;为何不带他一起走？&rdo;说完才意识到这里一名守卫都没有。防卫松懈得令人生疑。&ldo;你进去问他吧。&rdo;月晨夕静静道。云清霜依言缓缓步入。云静庭依旧站在窗前，像是一座石雕，纹丝不动。云清霜沉默以对。他比两年前苍老了许多，满头华发，两鬓霜白，唯有一双眸子精亮如昔，腰板挺得极直。他与月晨夕站在一起，倒像是父女一般。&ldo;霜儿。&rdo;他唤道。云清霜默然。他又道：&ldo;霜儿。&rdo;云清霜唇微张合，那个字眼似是卡在了喉咙里，怎么都没法出口，只能低低&ldo;嗯&rdo;了一声。&ldo;我对不起你，对不起你娘亲，也对不起晨夕。&rdo;云静庭声音荒凉如死寂一般，&ldo;更加对不起你和轩儿，你们本来可以……却因为我的缘故……&rdo;&ldo;从前的是与非我不想再计较，我只问你，你为何不愿和我们一起走？&rdo;云清霜语调生硬至极，她以为她能释然，但一开腔仍是怨气十足。云静庭并不在意她的态度，他想伸手抚一抚她的面颊，云清霜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，他的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。&ldo;霜儿。&rdo;月晨夕道&ldo;没关系，&rdo;云静庭苦笑，&ldo;不能怪她。&rdo;云清霜冷眼看他，她已经努力过，却仍然从心底深处排斥他。&ldo;我不能走。我与萧予墨有约定，只要他善待北辰国子民，我愿意在这居安宫里终老一生。&rdo;云静庭神色平静得无任何情绪，仿佛在说一件与他没有丝毫关系的事。听得他此言，云清霜的心沉沉一坠，不假思索地道：&ldo;萧予墨自身都难保了，你还理会他做什么。&rdo;&ldo;他怎么了？&rdo;云静庭语气淡泊。&ldo;有传闻说他已在一个月前驾崩，但事实究竟如何，无人能肯定。&rdo;月晨夕婉声道。云静庭一笑置之，&ldo;我在宫中那么久，为何没有一点儿风声传到我耳边？可见此言当不得真。就算有那么一点儿可能，我也不能冒险。何况，我一走了之，其他人怎么办？我皇室足有百人在萧予墨的掌控中，我不能置他们于不顾。&rdo;他笑得云淡风轻，可他肩上的担子并不比从前轻多少。云清霜心下感念，他的气度和胸襟无愧于一国之君的身份。&ldo;晨夕，你身体能够复原，我很是安慰。你能来看我，我亦十分欢喜。&rdo;他转向云清霜，有一丝不易觉察的哀伤白眉心掠过，&ldo;霜儿，带你姨母走吧。以后，也不必来了。我在这里很好，无须挂念。&rdo;云清霜心中酸、甜、苦、辣、咸五味杂陈，作为一个父亲，他无疑没有尽到责任，但不能否认，他是一个无愧于黎民百姓的好皇帝。&ldo;走吧，姨母。&rdo;她扯一扯姨母的衣袖。泪在眼眶中打转，月晨夕忍着没让它滚落。出殿门前，云清霜蓦然转过身，云静庭温柔怜爱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她。她胸中一痛，唇半开半合，几次话到嘴边，又被生生咽了回去。那一声称谓，终究化成了心里的一声低叹。云清霜与月晨夕夜闯皇宫的同时，尉迟骏其实就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冷宫内。近一个月以来，他每晚都会出现在这里，今天也不例外。&ldo;苑妃娘娘，你还是不愿说吗？&rdo;他的耐心几乎被磨尽了。这是一间极大的宫殿，而沐婉如此时蜷缩在屋内一角，头发披散着，眼神呆滞。尉迟骏轻轻叹息，看来今日还是问不出什么。正在这时，沐婉如抬起了头，眸中骤然有精光闪过，&ldo;我说。&rdo;尉迟骏怔了怔，立即问道：&ldo;是谁指使你杀害圣上的？&rdo;&ldo;是云静庭。&rdo;沐婉如冰冷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一般。尉迟骏震惊得无以复加，他走前一步，&ldo;从前为何不说？&rdo;&ldo;从前还妄想会有一线生机，如今我倦怠了。你杀了我吧，让我早日下去陪予墨。&rdo;沐婉如目光恢复到平静如水，语声波澜不惊。&ldo;苑妃娘娘，你既然这么爱他，为何还要对他下此毒手？&rdo;尉迟骏神情萧索。嘉禾帝遇难，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。&ldo;尉迟将军，&rdo;沐婉如瞥她一眼，唇边凝了一抹冷笑，&ldo;我是北辰国人。&rdo;尉迟骏只觉遍体生凉，心情又沉重了几分。&ldo;尉迟骏将军，如果你的国家遭此大难，你会怎么做？&rdo;沐婉如的声音好似来自天外一般，说不出的诡异。不待他回答，她自问自答：&ldo;怕是会做出比我更激烈的事吧。&rdo;尉迟骏狠狠按着掌心，指甲掐进肉里的疼痛感使得他脑中更为清明。沐婉如是北辰国人。云清箱亦是北辰国人。如果说沐婉如心机深沉，直到最后一刻方显露杀机，一举得手，那云清霜对北辰国的尽心尽力他是看在眼中的。倘若沐婉如刺杀嘉禾帝，她一清二楚。倘若这本就是她的计策。倘若她是为复仇才重新接纳他。倘若她虚情假意，只为给他最深的重击。倘若在南枫国那些快乐的时光全是他的一相情愿。